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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月台离开,荧来到售票大厅的窗口前,买了两张16日上午去往莫斯科的车票,随后搭上出租车回到了疗养院。走进房间,芭芭拉正坐在桌前翻看着这几天拍的照片,见荧回来,芭芭拉起身对荧说,
“送完你的小男朋友了?一会出去吃午饭吧”
【资料图】
听见芭芭拉这么说,荧有些害羞地答到,
“什…什么小男朋友,还没到那地步呢”
芭芭拉见状,一脸坏笑地把荧按到床边坐下,自己也在荧的身边坐下,搂着荧的肩膀说,
“你看咱也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了,不介意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这样几天就攻略一个男生吧”
“别闹…我真的没有喜欢…”突然,荧的喉咙毫无预兆地抽搐了一下,不由得心里一惊,但又很快调整过来,
“只是觉得他像个熟人而已,真的没什么”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学会了”芭芭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。
“诶?————”
玻璃窗外的景色逐渐熟悉起来,空的目光随着车厢的颠簸而飘忽不定。空闭上眼睛,荧的身影再度浮现在眼前,熟悉又陌生。空伸出手,坚硬的触感传来。睁开眼睛,空的指尖碰到了玻璃窗,就像他和荧之间的一堵看不见的墙,让空能看到荧,但却阻隔了空的记忆。
空突然想起来,临别前荧给自己送了礼物,他还没看是什么。空低头把脚边的袋子拿起来,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盒子。这是一个深棕色的方形硬质纸盒,盒子不大,一只手可以握住。空缓缓打开盖子。一块怀表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天鹅绒上,透过玻璃窗的阳光照在银色的外壳上,反射出温柔的光芒。弧形外壳上是一颗凸起的五角星,五角星的正中间是一颗红宝石。外壳边上刻着一圈文字,空一边抚摸着,默念到,
“Уникальный ты”(独一无二的你)
空的心里泛起些许暖流,接着把怀表取出来拿在手上。轻轻按动侧边的按钮,外壳弹开。白色的石英表盘与三根黑色指针对比鲜明,秒针一步步转动着,针尖缓缓划过表盘边上的罗马数字。表面没有过多的装饰,空的目光转向弧形外壳的背面,似乎是留有一个位置用来塞进什么东西。空想了想,想起来父亲的怀表里就放着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。空顿时心领神会,几天前给荧在街边拍了照后和荧的对话又在空的耳边响起,
……
“哼哼,给你当做纪念啦”
“好,我会好好珍藏的”
……
空盖上表盖,将怀表紧紧攥在手里。
夜幕降下,经过了近九个小时的旅途后,火车缓缓停进月台。空收拾好随身物品,将怀表盒放进行李箱,和其他人一起下了车。站台的灯光下,标示牌上的“Москва”(莫斯科)看上去新刷了漆。出了火车站大门,莫斯科大学的包车已经在等待着空一行人。清点人数后,学生们依次上车就座。大巴车沿着莫斯科河徐徐前进,河水静静流淌,夜晚的空气中飘来一丝悠扬的手风琴的乐声。空看向窗外,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位街头艺人,正拉动着手里的手风琴。他的身边已经围上了一圈观众,空打开车窗,想听的更清楚一些。随着汽车驶近,艺人的歌声也愈发清晰——
……
“Что ж ты милая смотришь искоса”
(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)
“Низко голову наклоня”
(默默看着我不作声)
“Трудно высказать и не высказать.”
(我想对你讲,但又难为情)
“Всё, что на сердце у меня”
(多少话儿留在心上)
……
空闭上眼睛感受着歌声,在歌声中再度回忆起和荧在列宁格勒的邂逅。汽车跨过莫斯科河,艺人的歌声也渐渐远去,也将空从回忆中拉回。
“要是在莫斯科的郊外听到就更应景了”空心里想着。
汽车驶过红场外墙,空不由自主地抬起头。红场角楼的顶端,红星在夜幕中格外明亮。红星下的绿色穹顶上,飘扬着一面巨大的镰刀锤子红旗。
1978年7月16日 列宁格勒火车站
荧和芭芭拉坐在候车大厅里等待着列车的到来,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这几天的游玩。聊了一会,芭芭拉对荧说,
“那回莫斯科之后你有什么打算?”
荧想了想,说,
“我想回一趟伏尔加格勒,回去看看爸妈,差不多开学了再回莫斯科。你呢?”
“这样,那我也得回一趟明斯克了,从去年开学来到莫斯科之后就一直没得回家。”芭芭拉回答到。
“各位旅客同志,开往莫斯科的列车即将进站,请您带好随身行李物品,有序检票进站……”广播响起,荧和芭芭拉带上行李走向检票口。
当天中午,空在学校开完了这次研学的总结会,回到宿舍收拾好东西,和同学们一起走出学校大门口,挨个道别后,空搭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。空从挎包里摸出一张纸,是去往他的家乡乌里扬诺夫斯克的车票。空昨天晚上就买好了这张车票,他一刻也不想多等,想要回到家乡去发掘曾经的记忆,和记忆中的那个人。想到这里,空又从挎包里拿出了那块银色的怀表,仔细端详着,随后把这两样东西一起塞回了挎包里。
1978年7月17日 乌里扬诺夫斯克
空肩上挎着挎包,手上提着行李箱,缓缓走出火车站。看着火车站周围的景色,和自己当初踏上前往莫斯科的求学之路之前并没有太多变化。环视了一圈,空的目光定格在火车站前广场上的一对中年夫妇身上。那是空的父亲伊万诺夫和母亲伊万诺娃,空先前打电话告诉了他们火车大概什么时候到站。许久未见,空的脚步加快,快步走到父母面前,还没等空开口,伊万诺娃先伸出手放到空的脸上,略带责备地说
“你看你,在莫斯科读了一年书咋还瘦了,是不是没按时吃东西”
“哪有啊,妈,我可好好吃饭了”空也把手放在母亲的手背上,笑着说。
伊万诺娃也笑了起来,给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。伊万诺夫接过空手中的行李箱,对两人说,
“走吧,带儿子回家好好吃一顿,儿子难得回来一趟”
一家三口聚在一起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有些破旧的汽车。
坐在车上,空一边和父母聊着这一年来在莫斯科的经历,一边看着车窗外的街道。一排排的楼房,门口插着红旗的商铺,路旁的巨幅宣传画,街口的列宁雕像……空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,心事再次浮现起来。
“那段记忆,还能找到吗……”
汽车快开到郊区,停在一栋楼房前。这是伊万诺夫一家被分配的住房,空的童年生活也多在这里度过。一家人走上楼,伊万诺夫打开房门,突然皱了皱眉,说,
“诶呀,有段时间没打扫过了呢……”
空跟在父亲的身后走进门,看了一圈屋子,屋子不大,普通的两室一厅。空拿过父亲手中的行李,对父母说,
“爸妈,你们去煮饭吧,我来打扫一下”
伊万诺娃欣慰地笑了起来,说
“空果然长大了,懂事了呢”
一家人很快开始忙活起来,不一会,餐桌上就摆上了各种俄式菜肴,客厅和房间也变得干净整洁。一家人像以前那样围坐在餐桌旁,伊万诺夫举起酒杯说,
“这杯,欢迎儿子回家,ура(乌拉)”
“ура”空也举起酒杯和父母碰杯,随后一饮而尽。
大快朵颐之后,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。突然,空想起了什么,向伊万诺夫问道,
“爸,你们以前待过的那个集体农庄,现在还在吗”
伊万诺夫想了想,说
“位置还在那,不过最近要被转为国营农场了,现在正在交接阶段,怎么了”
“没什么,我想去那看看,想回忆一下以前的劳动时光”空回答道
“你小子真是的,行吧,沿着门口那条路往下走,走到第一个路口右转再一直直走就到了,要我跟你去吗”伊万诺夫说,
“不用了,借你的摩托车给我开过去就好,我就去那看看”空边说着边向伊万诺夫伸出手。
伊万诺夫有些不解,但还是从房间里拿出了摩托车钥匙递给空。
火红的太阳已经大半埋入西边的地平线下,橘红色的光幕仍盖在天穹之上,但夜幕也已经慢慢染上了这片光芒。空驾驶着摩托车沿着公路疾驰,成片的农田也逐渐在路旁出现。按照父亲所指的位置,空停在了一处农庄的围栏外。围栏门没有上锁,空推开大门走了进去。这个农庄看上去有些年头没人来过了,不远处的田地也是被荒废搁置了几年的样子,农庄里的几个仓库也比较破旧。空走近其中一个仓库,库门紧闭,挂着一把已经锈迹斑斑的大锁。空试着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看,库房里的陈列有些熟悉,但空感觉并不是这里。空接着走向旁边的仓库,门上也挂着一把锁,但当空试图继续推开门缝的时候,惊奇的发现这把锁并没有锁上。空赶紧把锁取下,推开了库门。外面的光线已经不足以照亮库房里,空便摸着黑找到了角落里的电闸,将其轻轻拉下,昏黄的灯光顷刻亮起。空环视了一圈仓库,梦中库房的样子再度闪现在眼前,空的声音有些颤抖,
“就…就是这里…和梦里一模一样…”
空小心地在库房里走着,库房里东西并不多,地上还有些撒落的麦粒。空绕过库房里成排的架子,走到库房的另一个角落。这里堆着几个箱子,上面还盖着一些干草。空看着这里思考了一会,觉得愈发熟悉。这时,空似乎想起了什么,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荧的照片。金发女孩的身影映入眼中,和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,空在梦中见到的场景再度被激发。
金发的女孩…是荧?…在这里?…扑倒了我……?她在说什么……?
空的记忆开始被挖掘出来,一番挣扎后,那个金发身影口中喃喃的话,终于在空的脑海中出现,
“…我喜欢你哦…哥哥…”
空想起这句话时,脑中的一切除了这句话以外都消失殆尽。顿时,空的身体似乎也失去了力气,软塌下去,半躺到箱子堆上。
就像,八年前被荧扑倒在这里一样……
回到家中,空将摩托车停进杂物房,浅叹了口气 。显然,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回忆中。走进屋子,伊万诺夫和伊万诺娃正在客厅里看电视。空将钥匙还给伊万诺夫,转身在身后的沙发上坐下。伊万诺夫看着空,说到
“那个农庄还是挺大的,走一圈也累了吧”
空点了点头,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身体上的疲惫,而是心灵上的冲击。空转过头,对伊万诺夫说,
“对了,之前我问起来的那个柳德米拉表妹,她是哪家亲戚的女儿?”
“柳德米拉?我想想……”伊万诺夫抓了抓稀疏的头发,一时半会答不上来。伊万诺娃见状接话道,
“是你米哈伊尔表弟家的那个吧,住伏尔加格勒的,小时候和空玩得不错”
伊万诺夫也想起来了,连连点头答应着。空听到这里,已经感觉到和心中的答案很接近了,正当他开始思考该用个什么理由前去拜访米哈伊尔家时,伊万诺夫又说,
“想起来,我们也好久没去看看他们了,他们以前也给过我们不少帮助,这两天抽个空过去一趟怎么样?”
空的心里欣喜若狂,这真是个绝佳的机会,该去打破这最后一层无形墙了。
而此时此刻,荧乘坐的火车,也缓缓开进了伏尔加格勒火车站的月台。